一

我在天下。

天赐我万物——

——暂时永恒的太阳，太阳的臣民，冰冷的星河……天默默无语，我注定就是聋子，或者失去一切可能的聪慧，变成附庸。但是，我说天，我在天之上。

我是天的下面，这个不公平。

天怎么又不是在我的下面呢？这个也是不公平了。

二

天尽可能嘲笑我的渺小，如一粒轻微的沙，一根纤细的灯草，一丝溜走的风，高秋背负的游云，或如寂灭的流星……

我尽可能讴歌天的伟大。但是我无从下手，天是这样的俘获了我的思考，那个属于生命的小聪明，渐渐脱去狂妄的外衣，裸露赤子的胴体，一览无余……

天笑出朝霞一般的锦绣文章，让我阅读。我读出轻松的时候，忍看那夕阳已经周身的疲惫……

三

天一定不是游手好闲，不是说客。天没有做出世界的责任，也没有拯救世界的义务。或许，天因为我而存在，又因为我而消亡。我好像要说，我在天在，我亡天亡了……

是的，这是必然。

四

我应该感知天。

我是天的一点，天是我的圆。我在行走，天在延伸。天无限延伸，是一个无限的大圆。我是圆心，天绕着我旋转，一直到我僵直的手指，叩开天堂之门，才看见天的硕大。那时候，我才会永恒的沉默，化作天的元素，以灵魂的形式，加入天的行列。接受你的阅读，你又一次如我的浅薄，自以为博学……

但是，你可能不会叫嚣，不像我一生一世做着熏天的梦……

五

尚且没有人可以看懂天的雕塑！

我估计，天只是让一些草代表一个季节，让一些树昭示一种哲思，让一些河流走到尽头，走出轮回的浓荫……

天，从一开始就让人类尽可能的善良，又尽可能地不安生……

天就是这样，拿着镐钎，开凿自己的伟岸，浑然天成……

六

我注视那天。

天在我熟悉的春天里，委派一抹鹅黄，一丛淡绿，甚至是成双成对的蝴蝶，和劳碌一生的蜜蜂，阻止我的幼稚，安慰我由荒凉转入春归大地的心……

又何止是春天；何止是飞飞扬扬的夏的小夜风；又何止是天凉好个秋；何止是北半球的冬……

七

人类不小心发现了几粒元素，就用几张纸记下了探天的脚步；又抛出几块铁，蹒跚远行……

说不出天是在笑呢，还是继续摆弄手里的黑洞，那星系的黑洞，遥无穷期的总星系的黑洞……

八

想起陶渊明爱菊，周敦颐爱莲，郑板桥爱竹，林逋爱梅……我感觉他们有些时候肯定也看天，一定是看得累了，才看出了奥妙，退而看身边的一瓣菊香，一泓莲影，一束幽篁，一朵雪中娇艳……留下盈袖的芬芳，使这繁纷驳杂的世界，几处清雅，冲淡了那骄横的俗。

如是，我留下些什么呢？

九

离不开那些光，那些影，那些色，那些空，那些色空相空，那些放下的执著，又一次捡起的宝象宝瑞……

莫非天不生不灭？

那么，我为什么要有生有灭呢？

莫非天不生不灭？

那么我一定是无生无灭了……

那些混沌，那些蛮荒，那些远古，那些荆棘丛生的文明，那些天之中的小小水珠，漂浮而炫耀的生灵，那些恒常的运动……

以及所谓的智慧的诠释，穷经皓首的探索，都让天说透了，又说成了糊涂……

于是，我看那朗朗天，原来亦如我清浅澄澈的心湖……

无人荡舟……